初印象

参加“神农架国家公园杯”观鸟赛之前，神农架之于我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我对它的认识仅仅停留在“神农尝百草”、“野人”这些遥远或神秘的传说以及川金丝猴分布区、南北物种交汇地带这样笼统的信息。幸而此次受邀在10月11日至15日参加了第二届“神农架国家公园杯”观鸟大赛，得以造访这片神秘的土地，从此我对仙境的幻想又多了一个美丽的素材。当然，在这里观鸟非常惬意！尽管在三天的观鸟赛中神农架始终云雾缭绕，我们依然记录了111种有效鸟种，并以记录最多有效鸟种获得了此次鸟赛的一等奖；同时成功记录了两个神农架的新鸟种——鳞胸鹪鹛和白斑尾柳莺。

▲ 鸟界泰斗何芬奇教授为山鸟社小分队颁奖

我们三天观鸟的高光时刻出现在神农顶高海拔地区和大九湖，包括天燕浓雾中对我们“不屑一顾”的红腹角雉和斑背噪鹛，神农谷不期而遇的三趾鸦雀和棕顶树莺以及大九湖的黑眉苇莺等。然而我们在低海拔官门山、木鱼一带的战绩可谓惨淡，14号我们在低海拔狂走一下午喜提棕腹仙鹟、小嘴乌鸦、白颈鸦后再无新种，并成功错失树麻雀、鹊鸲等常见鸟种。这个反转让人不禁莞尔，但这不正是观鸟的乐趣所在？有所得亦有所失。

▲ 红腹角雉（雄）

现下我们已回到成都，回想起比赛种种心情依然雀跃不已，仿佛又回到神农架广袤、色彩斑斓的森林中，与伙伴们一起同行观鸟，遂写篇小文一记。

 第一天：成都-木鱼

神农架之旅是让人激动的，但也是遥远的，特别是对于身在成都的我们。感谢细心的主办方一早便发了交通攻略，研究后我们决定从成都坐动车到宜昌再转大巴到木鱼。旅途的疲惫难掩内心的激动，山鸟社小分队分别从成都、重庆出发集结后便开始天南海北的聊“鸟事”，直到鄂北别样的风景映入眼帘。不似川西雪山的豪迈，神农架的山脉更加俊秀温润，间或有喀斯特峰林穿插其中，再点缀以初秋深深浅浅、交错融合的丰富色彩，一副斑斓的画卷就此铺开。但万千景色到我口中都化作了一个“哇”字，却是队友在这山川秀色中偶得一句“峰林已静，山鸟又喧”，作为山鸟社队到访神农架的开场白，也为我们长途跋涉的一天添了一笔颜色。

▲ 神农谷景色

酒店入住、晚餐、预备会议等主办方已一应具备，就连消毒酒精、医用口罩等都细心准备了，当晚一切顺利且按下不表。

第二天：开幕

疫情席卷全球，从年初以来旅游业就被笼罩在其阴影之下，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大家都少有机会出远门，此次相聚更像是年会一般，开幕式就在这热闹、愉悦的氛围中结束了。

▲ 观鸟赛合影

我们也很快出发前往第一个赛区——神农顶，在一处沟谷停车搜索一会儿后，我们入账了长尾山椒鸟、普通䴓、黑喉山雀、绿翅短脚鹎、黄眉柳莺等常见鸟种。在随后的线路选择讨论中，作为一支随缘的观鸟队伍，我们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决定去红坪方向看红叶。但就是这么一个无心插柳的决定让我们收获了三个高光鸟种（此处伏一笔，鸟种见后文）。越往红坪方向两侧的峡谷越陡，这显然对观鸟不利，终于在一段车程后前方出现了一段缓坡，且天上有一大群燕子在飞，我们一致决定下车走一段。此时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没太大迟疑，我和队友薅上望远镜就下了车，这时的我们不会想到二十分钟后我们会多么后悔没有带上相机。下车后我们便用望远镜怼起了天上的燕子，一番观察确认是短嘴金丝燕后，便决定再走走。就在此时，道路上方传来一个单音节的叫声，遂开始寻找。“在那里！” 只见一颗“卤蛋”蹦出了灌丛，毫无遮挡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在盛开着的菊科小黄花间蹦蹦跳跳，竟是鳞胸鹪鹛！如此完美的天然布景我们却一时只能望鸟兴叹，幸而同行的师傅给力，火速返回，这才有了这一张令人艳羡的照片。

▲ 鳞胸鹪鹛

不曾想我们在红坪方向的运气还远不止于鳞胸鹪鹛，在对红叶的执着下我们开向了天燕。一路上雾渐渐厚了起来直至五米外人畜不分，虽然心里想着“要凉”，但再一想来都来了，我们依然仔细搜索了周围的草坡。“红腹角雉，斑背噪鹛！”浓雾中依稀可见两只雌性红腹角雉和两只斑背噪鹛，它们似乎对我们的出现不太以为意，在附近悠闲踱步、觅食。鸟不惧人，这必然离不开公园长久以来在保护方面所做的努力。

▲ 斑背噪鹛

▲ 红腹角雉（雌）

我们耐着性子慢慢跟随，此时雾竟散了一些，另一个剪影渐渐出现，雾气中鲜艳的红色愈渐明显，一只雄性红腹角雉！

▲ 红腹角雉（雄）

四下搜索又收获两只依偎取暖的白领凤鹛，你出一脚，我出一脚，如同镜像般对称。

▲ 白领凤鹛

至此我们的红坪红叶之旅画下完美句号。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都是在雾中穿行直至大九湖，虽在太子垭稍作停留，但除了黄腹树莺并无它获。

第三天：大九湖

今天转战大九湖，我们的鸟种名录终于有了起色。刚刚到达湖区，就传来阵阵鸟声，我们当即决定步行一段。林鸟的声音一直很高，始终没有下来，我们便专心搜索湖边灌丛，随即收获黑喉石䳭、小鹀、棕腹柳莺，继续向前却惊起一群绿翅鸭，彼时空中又飞过小白鹭、池鹭。“有猛！”远处一只猛禽下地捕食的场景刚好引入眼中，细看是一只普通鵟不知捕到了什么猎物，一番吃播后倏而离去，忽而又有一只苍鹰飞来，让人目不暇接，后续白腹鹞、白尾鹞、金雕、黑鸢也陆续出现。

▲ 黑鸢

我们继续绕湖前行。“八字号”让人印象深刻，我私心里愿称它为停“鸡”坪，真是人未至，先闻声。前脚还未踏进这片开阔地，只听“噗噗”一声振翅，一只大鸟被惊飞起来。“雉鸡”只这一声，“噗噗”声便不绝于耳，伴随着我们几声优雅的祖安惊叹，这些雉鸡飞向树林、草丛，再没了踪迹。片刻呆若木鸡后，我们估计了一下，大约8-10只雄性雉鸡。再往前走的路上也不时有雉鸡出现，却再没有第一次的惊喜。

▲ 神农架自然风景

我们且走且刷，一路上收获了红胁绣眼鸟、棕颈钩嘴鹛、白喉噪鹛、矛纹草鹛、乌鸫、黄喉鹀、黄臀鹎、红喉姬鹟等，并在路边灌丛中刷出了一只棕褐短翅莺，在非繁殖季没有叫声的情况下，辨识它并不容易，但其翅膀与体色的差异及黄色的下嘴基都可作为辨识依据。

▲ 棕褐短翅莺

刷了一波林鸟后，我们转战湖边。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迤逦风光，在这样的风景里观鸟很是惬意。这里有很多茂密的芦苇丛，细细搜索，我们收获了很多惊喜。黑眉苇莺非常机警，偶尔才会从草丛中探出几秒，但那显著的黑眉纹还是暴露了它的身份；褐柳莺、灰头鹀、栗耳鹀等也相继出现在草丛中。而后我在湖边小桌稍事休息，凭借丰富的想象力在冷风中品了一杯咖啡，却恰巧看到一只黄苇鳽从身边的芦苇丛飞起又落下。正在回味之际耳边却传来队友的呼喊，我迅速奔走过去，一只三宝鸟！虽然它蹲在高高的树枝上还逆着光，却不妨碍我们看清它高贵华丽的羽色。

▲ 三宝鸟

一切都十分美好，直到我们看到一只鹬落在双筒所不能及的远方，直到我们看不清远方的鸭究竟是绿头鸭、斑嘴鸭还是唐老鸭，我就想起离开成都前我们的对话：“需要带单筒吗？”“不需要吧”。

下午奔赴太子垭，不想大九湖竟花光了我们所有的运气。到达太子垭时有雾，但我们依然决定走一走，途中偶遇好几个队都好心告知我们没有鸟，我们还是执着的走完了全程，果然一路无鸟刷了个“0”，还好在离开前加了红嘴鸦雀和白冠燕尾。

▲ 大雾中的红嘴雅雀

第四天：神农谷至官门山

凭借着常年在四川高海拔地区观鸟的经验，我们想着太子垭那么好的林子不该一点收获都没有，理应有一些高海拔的特色鸟种，而且这两天都是下午到那里，雾气上升，能见度低，不易观鸟。商量之后，我们决定第四天早上趁雾气还在半山腰，再往神农顶方向搜一搜高海拔鸟类，下午回来刷低海拔鸟种。到达神农谷时雾还没有起来，我们便抓紧时间沿公路搜了一圈，成功把金色林鸲、白眉林鸲、酒红朱雀、煤山雀、黑冠山雀加入了我们的鸟种名单。但没一会儿薄雾便渐渐起来，我们又开始不务正业，跑到台阶上拍风光去了。在拍照的过程中老是听到远处的竹林里面有动静，忽而又有鸟叫声传来，声音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是什么，遂决定再多呆一会儿。果然这个决定没有让我们失望，不一会儿这个声音的主人便在近处的竹林间窜了一下，虽然它只给了我们几秒钟的时间观察，但我们迅速的抓住了它的特征——棕色的头顶、沾灰的胸腹和娇小的体型，熟悉的棕顶树莺！

▲ 棕顶树莺

今年五月我们才在喇叭河的高海拔区域见过它，怪说不得叫声这么熟悉，只因少了后面标志性的嘟嘟声，一时竟没有识别出。想着作为证据要尽可能拍到照片，我们就多等待了一会儿。这多几分钟的等待果然是值得的，我们不仅拍到了棕顶树莺清晰的照片，还额外收获了一群三趾鸦雀。

▲ 三趾鸦雀

神农谷的雾来得很快，只短短五分钟又是五米外人畜不分，于是我们决定下到低海拔。我们选择了大龙潭和官门山，但收获均一般，大龙潭收获眼纹噪鹛、褐冠山雀、四川柳莺、领雀嘴鹎和小燕尾；官门山更是凄惨，两个小时中只收了棕腹仙鹟。眼见比赛时限将近但我们还有很多常见鸟种没看到，比如树麻雀、鹊鸲等，于是我们决定再搜一搜镇子附近的农田。在师傅推荐的垃圾场附近，我们看到了小嘴乌鸦和白颈鸦，但依然没有麻雀，第一次觉得麻雀是一个高难物种，于是再次转战一片农田，竟也没有！墨菲定律果然是真实存在的。在一番挣扎后我们回到了酒店，接受了我们没有看到树麻雀的事实，安心整理记录、准备答辩。

答辩前酒店后面的村子里就有灰林鸮的叫声传来，快速结束答辩后我们便决定上山一试，队里一位小伙伴淡定的说了一句“看过，拍过。”，便回了房间。因为想着只是去试一试，也没有做太大的期待，我们挂着望远镜揣着手电便上山了（熟悉的操作）。上山不一会儿我们就在村子里的电线上收获了近距离的灰林鸮，果然印证了“不带相机有鸟运定律”。此刻我们心中只得暗自悔叹，但身为懒癌晚期患者又不想再返回取相机，遂用一张高糊的手机接双筒照骗毒来众多鸟友相助。

▲ 高糊到无法显示的灰林鸮

可惜就在鸟友到达的前三分钟，猫猫向着远方飞去了。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我们带着一众鸟友在村子附近搜索起来，片刻之后便在村子尽头的树林里收获了两只近距离的灰林鸮。

在第二天返程途中我们谈起出现两只对称的猫猫时，果然诱发了同队“英年早睡”小伙伴的选择性耳聋。

©林子大了

第五天：闭幕

很多时候一观鸟我整个人就迷信起来，特别是在今早离开前看到一群树麻雀在酒店旁的草坪上欢快的闹腾时，我更加确信“上厕所有好鸟定律”、“不带相机有鸟运定律”、“墨菲定律”，果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随缘观鸟才是最大的享受。

鸟友们都陆续在群里道别、启程，我们也踏上了归途，又是一路迤逦风光。想想在这湖光山色中与这么多有趣的人相遇、相识，真是莫大的缘分。再次衷心感谢湖北省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神农架国家公园管理局、神农架金丝猴保护基金会等多方主办、承办和协作单位，也期待着与诸位鸟友重逢，再话飞羽趣事。

附鸟类名录（参考中国观鸟年报-中国鸟类名录8.0版（2020））